白楊木沉浮(二)15
發(fā)表時間:2023-01-11 10:49作者:陳茂森(蓬溪) 作者:陳茂森 我跨進門,戰(zhàn)友趕忙站起來,握手、寒暄、泡茶。末了,問一聲:“今天吹的什么風?” 我微笑著遞上稿子。 戰(zhàn)友驚訝的凝視著標題,瞟一下稿紙、看一眼我,但沒看幾行便放下了。 “老弟呀,怎么寫這個《發(fā)光的白楊》?” 我一怔,“這是新聞呀,又新又奇的新聞!” “不行啰,老弟,新聞倒是新聞,但對社會當前的改革,主旋律,有什么積極作用呢?一針見血的說,像這類東西,我們是另眼相看的……” 我急了,忽然想起兜里有“槍”,趕忙掏出遞上一支。戰(zhàn)友毫不客氣地接過去,叼上嘴,雙手伏案伸頭對準我的火“殺”過來。我心里很不舒服。以前,他從來是親親熱熱地挨過來,雙手罩住我手中的火,來了還彎起食指在我的手背上輕輕的叩兩下:“謝了”。 戰(zhàn)友又看了一遍稿子,沉吟著。 我趕忙又敬上香煙。他昂首、翹起二郎腿,很香很甜地吸著,雙眼微虛,一派享受。我焦急而又緊張的等待,像在等待一個新紀元的到來。終于,他吐出一團煙霧,打了一個酣暢的哈欠。 “咦——‘玉溪’……老弟呀,發(fā)財啰,敢消費高貴的‘玉溪’啦……” “哎呦,老弟敢受賄啦?是那個劉富貴的吧?這些,瞞得住我眼睛?一個短短的新聞,劉富貴的大名反復出現(xiàn)了三次,有這個必要么?你是在給這個劉木匠打廣告呀!至少是隱形廣告,懂么?這么說吧!我們喝點湯,如何?叫那土佬財贊助我們一點,我們給他一吹,他的生意不就‘吹糠見米‘了么?” 我臉一熱又一怔,原來彎彎繞在這兒:“多少?” “一千吧,也只是撥他一根毫毛……” “這,人家剛開業(yè)不久,生意也不好,發(fā)個新聞就……” “那,這樣吧,數(shù)額待我請示后再說。你是否有證實那根木頭發(fā)光的證據(jù),我豈能憑一紙空談發(fā)稿?萬一失實……” 這時,我才猛然記起腳邊的提包里備有幾袋木屑,馬上開包遞上一袋。他接住,奇怪地看、搖、又打開拈幾片嗅嗅。并說晚上觀賞觀賞明天回話。 臨分別時,戰(zhàn)友拍了拍我的肩膀: “聽我一句話,不要在一棵樹上尋死,應(yīng)做兩手打算。如果這木頭真會發(fā)光,說明它有一定的科研價值……我的意思,你懂么?” 科委屋檐下掛著幾只精致的鳥籠,門口擱一個碩大的木箱,上面寫著“捐贈箱”三個大字。墻壁上貼一紅紙黑字條幅:節(jié)約一元錢,為了我縣科學基金會的成立。 我正在猶豫要不要捐款,頭頂上一只鸚鵡叫道:“吸煙有害健康!煙錢獻給科學事業(yè)!” 香煙驚落地上,我掏一元錢塞進木箱,鸚鵡又叫:“謝謝!科委全體致敬!” 我仰臉向它揮手,另一只鸚鵡卻又跳又叫:歡迎申請專利!歡迎申請專利! 大門內(nèi),七八個老頭正圍著一個大火盆侃大山。我一跨進去,他們?nèi)甲×丝?,瞪眼看著我。我掏出一袋木屑,說明來意,一個禿頂老頭立了起來。后來我才知道,他是秘書長,以前在電影院工作,曾親手放映上百部科教片。他疑惑的盯著我,抓出一把木屑萬分仔細的斟酌,然后又像散喜糖一樣挨個散了一圈。 “來,來,大家都看看,奇聞共欣賞,這會發(fā)光?小伙子,你幾歲了?” “三十五。” “干了些什么” “知青,士兵,工人 ……” “有職稱么?” “工程師” “你讀過多少本科技書?” “這,很少?!?/span> “你看過多少部科教片?” “有,有七八部……” “你能背誦元素周期表么?” “這……” “你知道這木屑里含了些什么元素?發(fā)光的物質(zhì)應(yīng)當是什么元素?他們在什么條件下發(fā)光?又在什么物質(zhì)的影響下改變原來的分子結(jié)構(gòu)?” 我張口結(jié)舌,狼狽不堪,腦殼被他問得糊里糊涂。忽然,旁邊又想起一個雷鳴般的聲音:“它怎么沒發(fā)光呢?” 我趕忙垂頭一看,天哪!它果真沒有發(fā)光!我正在想這是怎么回事了,背后又飄出一個慢悠悠的聲音:“你是在寫小說吧?” 我立即回答:“我寫過小說。 “我說嘛,小伙子,科學的東西可來不得半點虛假呀,你怎么能用寫小說的方法虛構(gòu)呢?要不得呀、實在要不得!” 我又氣又急,恨不得咬他兩口,突然,我腦殼轟的一響,我記得它確實發(fā)過光的。 “它晚上發(fā)光!” “晚上?像什么樣子?” “像燈、像熒火蟲、像……” 我仰臉回憶,認真的形容著,忽然有人接上我的話:“像火?!?/span> 我感激的點點頭:“是的,像火,有點像火?!?/span> 那人用手指著我額頭的橡皮膏:“你那額頭就是被火燒了的吧?” “這。你怎么知道?” 我驚訝的看著他,下意識的摸了下額頭的橡皮膏。驀地,屋里爆發(fā)出一片奚落的笑聲。那個沒有笑的,一副銳利的鷹眼仍然審視著我。我想,這人一定具有特異功能,他能透過物體看清被遮蓋的本質(zhì)真相,這里真他媽的人才輩出,群星燦爛!后來,我才知道,這人原來在消防部門工作,是個防火專家。只因有片小森林發(fā)生了大火災(zāi),科委成立了“火災(zāi)防治研究辦”,他便被抽調(diào)到這里了。當時,我被他們笑懵了,像個傻瓜一樣戳在那兒被他們欣賞玩味。但我心中清楚,我必須忍辱負重。忽然,有人大叫:“看呀!發(fā)光了!” 我本能地低頭一看。“他媽的!” 防火專家扔一把木屑在火盆里熊熊燃燒!屋里又爆出一片奚落的轟笑。 “走哦,下班啰。” “小伙子,民以食為天,發(fā)不發(fā)光首先要吃飯……” 我氣得想殺人! “呯!” 忽然,秘書長在桌上一巴掌:“太不叫話了!” 笑鬧聲猛地剎住。 秘書長慢慢的走到我面前,一只手輕輕的搭在我肩頭:“小伙子,看得出,你不是個騙子,神經(jīng)也正常。委屈你了……我一直在想,這木頭發(fā)光,很可能是一種很珍貴的文物……” 下午,文管所。 張所長親手給我泡了杯茶,遞上煙,然后問道:“準備寫文物方面的題材?” 我笑了,神秘地遞上一袋木屑:“這東西晚上會發(fā)光,你看看?!?/span> 他趕緊接了,取出老花鏡邊戴邊問:”哪個朝代的?夏商周秦漢……唐宋元明清?” “當代。” “哦呵呵!小陳,這是木頭碴碴呀!中草藥,你開什么玩笑?” “張所長,它晚上就像星星一樣燦爛,是從一根白楊上砍下來的,那木頭像一根燒透的大鐵棒,百步外皆明亮,你看看有沒有什么價值。” 張所長瞪大一雙吃驚的眼珠看我,那神情像是在看“天方夜譚”。我感到有些難為情,趕忙遞上一支“玉溪”,然后擺出極規(guī)矩極嚴肅的姿態(tài),讓他盡情的看。終于,他仰起頭,拈一片木屑對著天光深刻的研究著,邊研究邊回想著什么。我心里很是緊張,等待他拍板就像等待當年岳父的拍板一樣。三分鐘過去了,他將木屑放回袋子,嘆一口氣。 “小陳呀,很抱歉,這不是化石之類的東西,老夫也實在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稀有金屬。這,你剛才說這是什么木塊?哦,對了,白楊,如果是水杉、銀杉、紅豆杉之類的活化石。我們還可以考慮。你也曉得,我們‘文家’屋頭好窮,清水衙門,這次集資建房,把我腦殼都憋爛了……我看,這樣吧,這木頭要發(fā)光,確實有點怪,留給我們開開眼界吧……” 晚上,望著幾袋璀璨奪目的木屑,妻子嘆一聲:“俗話說,大官好見狗難見,你咋個不給A報寄去呢?” 兒子學著他媽媽的口氣:“真是不聰明啊,你這個書呆子……”說完,還朝我擠眉弄眼。 (未完待續(xù)。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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