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兒時那場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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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(fā)表時間:2023-01-11 10:38作者:黃繼森來源:繁星讀文

鼠年新春客居北京,被病毒封堵在家的日子里,卻也享受到了兩場最為壯觀的雪景,壓抑的心情自然得到了些許舒緩,滿眼的銀裝素裹理所當然勾起了我50年來舍不得忘卻的記憶——兒時所見那場魂牽夢縈的大雪……

入夜,雪花狂舞,肆無忌憚。大人們說天亮?xí)蜒⒆觽兙筒豢仙洗擦?,賴在窗前,跺著腳,搓著凍紅的手,時不時把遮風的大簸箕移開一條縫,透過窗格子去張望,去憧憬……

天亮了,雪鋪起來了!地上的枯草一夜間白了頭,落光了葉子的枝條已是一溜的白,竹葉和柑橘樹葉也藏起了綠,至于房頂啊,滿山的茅草啊,也全都換上了銀裝,分外妖嬈。

大人們終于可以不出工了,縮在被窩里享受大雪送來的福利。雪地成了山村孩子的游樂場,野一點的,嘻嘻哈哈打起了雪仗;文靜一些的,不緊不慢地堆著雪人。

“短命鬼兒子,紅蘿卜不給我拿回來,看我不打死你!”給雪娃娃插紅鼻子的男孩,并不理會母親的吆喝,仍舊笑嘻嘻的,他知道母親只是虛張聲勢說說而已。

生長在蜀中盆地山村,兒時那場雪,那場亦夢亦幻的雪景,那幅美得驚艷的畫作,那番忘乎所以的雪趣,早已入我的骨髓,而且不曾消減半分。

長大了,工作了,年復(fù)一年地盼,可是遇上下雪的機會卻少之又少,鋪天蓋地的大雪更是夢中才見,兒時的雪景,兒時的雪趣,全都在記憶中定格為永恒。

許多年了,在家鄉(xiāng)蓬溪,“瑞雪兆豐年”不過是期盼和祈禱而已,“冬天雪蓋三層被,來年枕著饅頭睡”更是神話般可望不可及,所以,能否有積雪已經(jīng)不重要,只要雪在飛,雪在舞,在空中優(yōu)雅地曼舞,蓬溪人都會興奮,都會歡呼,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們。于我而言,也許是常跟孩子打交道的原因,每入冬季就童心萌動,巴望著雪花能送我一份驚喜,希冀能感動雪神賜我一場雪趣。

再遇有點規(guī)模的雪,我已為人師,為人父了。

1993年元月某日,整個下午,雪花一直在飛,不大也不小。在持續(xù)的憧憬中,我的心一直靜不下來。夜深了,我仍然守著電視監(jiān)控著雪花。午夜時分,雪神終于不再吝嗇,開啟了早年間我所見的肆無忌憚模式。

“終遇大雪,真是有緣!”我心里的歡呼驚了兒子的美夢。“爸,明天肯定能堆雪人!”5歲的兒子滿心歡喜,因為他迎來了人生所見的第一場大雪。我想,兒子再入夢鄉(xiāng),夢境中一定是有紅蘿卜的。

一覺醒來,天亮了。天空的雪不見了,但對面房頂上的雪已經(jīng)堆厚了!居于七層之高的頂樓,雖然不見地上白頭的枯草和綠葉,不見枝條一溜的白,也不見常青的樹收縮它們的綠,但目之所及,房頂?shù)难龐票迫酥睊伱难邸閿?shù)不多的幾幢高樓,奪人眼球的,不是灰暗的樓體而是樓頂?shù)难┌祝坏桶睦辖?,令人遐想的,不是城市的破舊,不是古老的傳說,而是房頂那兩個雪白的斜面……樓房也好,瓦房也罷,無一不炫耀著房頂那嶄新的白。而天空,那一片茫茫的白,顯然比房頂?shù)陌滓d色多了。

終于見到了久違的大雪,見到了夢中的大雪,我忍不住像個孩子似的歡呼起來:“哇,好大的雪啊!”兒子被驚醒了,哪里顧得上穿外套,急呼呼梭下床推開了窗……

我已無心做早飯了,兒子不怕冷了,妻子顧不上洗漱了,一家子沖上了樓頂。踩著好幾厘米厚的雪,不顧忌長幼之分了,也不擔心寒冷侵襲致病了,我們放肆地搓雪球,打雪仗,瘋累了,盡興了,又開始堆起雪人來……

父親兒時的雪趣在兒子的兒時得以復(fù)制,的確是緣。不同的是,他沒聽到母親的訓(xùn)斥,而且雪娃娃鼻子上的紅蘿卜,還是他母親拿到樓頂上,笑瞇瞇地遞給他,由他親手安上的。

一晃這就已是上個世紀的記憶了,每每憶及,我都會感嘆又遙遠了一些,而再見大雪,就足足等了13年。

2005年冬天,我?guī)У膶W(xué)生大多10歲左右。天冷的時候,孩子們常圍在我身邊,眨巴著眼睛問:“老師,今年會下雪嗎?”我望望天,再盯著期待答案的眼睛反問:“想嗎?”孩子扯著嗓子應(yīng)道:“想,想死我們啦!”然而,帶著我和孩子們漫長的期待,冬天漸行漸遠。一冬無雪,在意料之外,也在意料之中。

農(nóng)歷新年過后,雖然依舊不見雪花的影子,但孩子們假日里放飛希望的吶喊聲,早已讓心中漫長的期待和些許的遺憾伴作春風消失得無蹤無影。

開學(xué)了,盼著春天下雪,在南方,在蓬溪,顯然是遙不可及的事了,甚至可以說是癡人做夢吧。所以,重回校園,我和孩子們就不再有下雪的念想了。

2月17日下午,春寒料峭。第一節(jié)是語文課,我入情入境地范讀著《阿里山的霧》,孩子們?nèi)绨V如醉地聽著。忽然間,我發(fā)現(xiàn)一個女生的目光移到室外了,我瞪她一眼她卻并未覺察到。我緩步走到她桌邊,指頭輕輕地點了兩下課桌,她這才收回了目光趕緊端坐著。然而,我們的目光再次相遇的那一刻,我發(fā)現(xiàn)她的目光并不躲閃,居然含著大膽的微笑,而且更奇怪的是,這樣的表情已經(jīng)傳染給了好幾個孩子。這時,室外有別班學(xué)生異常跑動,草場上突然傳來了驚呼聲。就在我把目光轉(zhuǎn)向室外的那一瞬間,喲,飛揚的雪花!因為也盼雪,因為情不自禁,我沒控制自己——雪花掠走了我的眼球。

“噢——”我笑了??粗业男Γ⒆觽兎潘疗饋?,爆發(fā)出的驚呼聲瞬間沖散了壓抑幾個月或許是幾年的失落,他們的心已隨頑皮的雪花飛出了窗外。

2006年的第一場雪,居然在春風輕拂的二月天,千載難逢啊!我趕緊放孩子們?nèi)肀а┑氖澜?,生怕耽誤他們一秒鐘,生怕我的遲緩破壞了這意外的驚喜賞給他們的雪趣。

孩子們跑進操場,追逐著漫卷的雪花,仿佛在跟雪花比試放肆的膽量。瞧,每個孩子的臉上都蕩漾著放縱不羈的笑,雪花的美正牢牢地誘惑著他們的心!

我心里開始涌動起童真,涌動起童趣,不曾思索,也絕無寫詩的念頭,腦子里倏地就冒出了一句“春來雪花急”,我迅疾進了教室寫在黑板上。雖然我不擅長書法,雖然那幾個字算不上龍飛鳳舞,但絕對算得上狂放。

寫罷,我快速走出教室,跟走廊上的孩子一起玩。旁邊的女孩正用小手迎接雪花,輕易接到了一片,很大,她很興奮,張大了嘴,似乎想驚呼但又不敢出聲兒。她哪敢驚呼?她怕她的熱情會把這朵雪花給融化了。然而,不知是雪花太脆弱還是故意跟孩子作對,早已凍得通紅的手心那點溫度瞬間把它給融化了。

女孩趕緊伸長了手臂,讓雪花沾在衣袖上,衣袖的溫度絕不至于讓雪花消失得那么快,這樣就可以美美地看一看,美美地聞一聞。然而,雪花依舊那么頑皮,依舊那么不近人情,沾上衣袖的一瞬間。也無情地化掉了。看著孩子們無可奈何的笑容,又一句詩飛到了黑板上——“只嘆不沾衣”。同樣的心情,同樣的詩情,黑板上的五個字,同樣的狂放。

寫罷,我又折返走廊,這次不是為了賞雪,而是去尋詩,去續(xù)詩。雪越下越大,不經(jīng)意間已升格成了鵝毛大雪。放眼望去,仿佛有無數(shù)只天鵝在天空抖落潔白的羽毛,紛紛撒落下來,飄向人間。

風,很狂,助長著雪花的氣勢。雪花,那么猛烈,那么盡興,那么肆無忌憚。我早已深深地融入雪中了,便在心里默默地為孩子們也為我自己祈禱著:雪啊,飛吧,舞吧,堆起來吧!讓樹葉隱去綠色,在地上在房頂上肆意堆砌,讓我們的眼睛享受一次滿眼粉妝玉砌的美吧!

盡管臉上寫滿了不舍,孩子們還是回到了課堂。看著黑板上的《春雪》,像有人無聲地指揮似的,孩子們興奮地朗誦起來——

春來雪花急,野曠望天低。

兒童笑相逐,只嘆不沾衣。

這是孩子們讀得最糟糕的一次,因為每個人都在敞開嗓門讀,好像在比誰的嗓音大;因為每個人朗讀的調(diào)子都不一樣,輕重緩急沒了分寸,抑揚頓挫不講規(guī)矩,他們顯然受到雪花的感染,或許就覺得自己正是那狂舞的雪花,那么放肆,那么飛揚,那么不拘小節(jié)!

我沒有責怪孩子,我哪敢去控制他們飛翔的心?

那之后,年年盼白雪能覆蓋地上的枯草和綠葉,年年盼枝條上那一溜的白,年年盼能再在樓頂堆一次雪娃娃。冬來了,不見雪;搬家了,不見雪。春來冬去,春來冬去,與雪再結(jié)緣,竟然又是一輪13年,竟然上演了一場“感天動地”的好戲。

2018年1月24日,氣象預(yù)報顯示夜里會降雪,我相信高科技氣象預(yù)報,便很興奮地告知孩子們,他們比我更興奮,因為他們說還沒真正見識過大雪。

夜里沒有下雪,次日早上也沒有下雪,看天色仍然沒有下雪的跡象。因為雪花沒有如期而至,早讀的孩子們唉聲嘆氣,心不在焉。上課了,我問:“沒下雪,失望嗎?”“失望——”孩子們拖著聲音,懶洋洋地應(yīng)著。

我之前相信會下雪,就打印好了早年創(chuàng)作的兒童朗誦詩《下雪啦》,準備像當年欣賞《阿里山的霧》那樣,在雪花漫卷的氛圍中帶著孩子們誦讀,現(xiàn)在不見雪,正好用它做個“道具”吧。于是我說:“我送你們一個驚喜,送你們一場雪?!?/span>

詩稿到手,有人困惑,有人不以為然,有人臉上終于有了驚喜,因為他看了署名就驚呼起來:“是黃老師寫的!”窗邊那個瘦高個男生沒有什么反應(yīng),臉上寫著不在乎,他一定是在想:我不要紙上的雪花,我要窗外飛舞的雪花,我要雪神造出來的雪花!

范讀,教讀,練讀。教室里,抱怨的情緒漸漸散了,投入誦讀的氛圍漸漸濃了。讀著,吟著,誦著,孩子們美了,醉了,憂忘了,愁消了。

“下雪了。”就在大家沉浸在朗誦表演興頭上的時候,窗邊的男生略帶羞澀地喊了一聲。聲音不大,但所有人都聽見了,而且都忘記了在上課,“騰”地站起來望窗外。

“哪有雪?。框_子!”有人開始指責。另一個男孩子大聲嘲笑:“他呀,一定是想雪想瘋了!”確實沒見飄舞的雪花,那孩子一定是想雪了,不然給他一百個膽兒也不敢在課堂上如此放肆。

于是,悅耳動聽的誦讀聲再次響起。

“下雪啦!”這次不是喊叫,而是驚呼,是剛才那位嘲笑者發(fā)出的驚呼!

“哇,真下雪了,是真的!”這聲音更為放肆,所有人都站起來了,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窗外,眼睛全都驚得目瞪口呆——包括我。

不是幻覺,真的是雪,讓人心曠神怡的雪,讓人熱血沸騰的雪!那一刻,我的心飛翔了:送孩子們一個驚喜,送孩子們一場雪,我沒有食言,天啦,我真的感動了雪神!

跟十三年前那堂課一樣,孩子們把近乎哀求的眼神投向了我,那信息再透明不過了,那信息也再堅定不過了,他們恨不得馬上生出翅膀飛出去,與雪姑娘共舞,與雪姑娘嬉戲。

“去窗……”我只發(fā)了兩個音,孩子們就奔跑著擠向窗臺,硬生生地把“邊賞雪吧”四個字堵回了我喉嚨里。他們所過之處,好幾根凳子倒下了,“哐當哐當”地響,根本就無人理會它們,每一個人都想搶占賞雪的最佳位置。

可是窗邊能容的人畢竟有限,看不到雪花的孩子可憐巴巴地望著我,有人問:“老師,放我們下去吧!”這一次,我沒有猶豫,伴隨一聲“去吧”,一顆顆飛翔的心涌出了教室。

到操場了,有人伸出舌頭,想嘗嘗雪的味道;有人伸直手臂,想讓雪花沾在衣袖上。他們跟飄飄悠悠的雪花一起舞蹈,跟洋洋灑灑的雪花一起瘋狂。跳啊,鬧啊,跑啊,千萬支歌唱不盡心中的歡樂,千萬首詩吟不盡心里的熱情,千萬幅畫畫不完眼中的雪景。

“之前明明沒下雪,你說送我們一場雪,現(xiàn)在果真就下雪了,真神奇!”“老師,你怎么算得那么準?”孩子們興奮地說著,問著。我哪有那本事!說是我的熱情感動了雪神,不過是抒情而已,非要找個理由,那其實應(yīng)該就是我跟這場雪是有緣分的吧。

三場雪,為何間隔都是十三年?巧合?緣分?如果非要找個理由,我想,是緣分吧。但是,我絕不相信下一場大雪還會等上十三年,我只相信雪花的肆無忌憚狂舞模式一定會在今冬開啟。那一天,不,最好是一連好幾天,重現(xiàn)兒時的場景——

地上的枯草一夜間白了頭,落光了葉子的枝條已是一溜的白,竹葉和柑橘樹葉也藏起了綠,至于房頂啊,滿山的茅草啊,都換了銀裝,分外妖嬈……

——如此,我必返老還童,如兒時般戲雪。


作者簡介:黃繼森,大學(xué)文化,高級教師,四川省遂寧市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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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編輯:楊軍,審稿:闌石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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